从接受美学看电影《末代皇帝》中人物关系的西方解读

从接受美学看电影《末代皇帝》中人物关系的西方解读

影片《末代皇帝》以独特的创作手法和不同凡响的艺术品位荣获了九项奥斯卡大奖。导演贝托鲁奇从一个西方视角，塑造了片中的人物及人物关系。本论文从溥仪和乳母、后妃以及典狱长的关系，以接受美学的原则，深入分析了影片对这些关系的解读。通过研究发现，片中清朝末代皇帝和他身边人物关系的塑造符合西方审美观，在艺术创作上别具匠心，有别于史实和中国文化观。观众在观看影片时要分别从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两个方面客观体验中西方文化的异同。

标签： 接受美学；末代皇帝；恋母情结；文化误读

一、引言

影片《末代皇帝》1987年一经搬上银屏，就获得了第60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等九项大奖。影片中，贝托鲁奇采用了大量中国元素来烘托情景，他独到的艺术视角给观众们，特别是熟悉历史和感受过国产影片和电视剧的中国观众们以不同的体验。无论本族观众的褒贬，九项奥斯卡大奖有力地说明了影片的艺术创作魅力。贝托鲁奇认为（1988：206），“这部影片不可能以其他的、常规化的形式诞生。”影片采用闪回的手法，以溥仪自己的回忆为主线对自己的一生娓娓道来。从接受美学的视角审视，正是作为西方人的贝托鲁奇了解溥仪的生平后，产生自己独到的理解，对末代皇帝本人和那段历史有自己不同的见解，从而创作了这部艺术价值不俗的影片。

二、 接受美学

接受美学是德国的文艺教授Robert Jauss提出的文艺概念。这一学派的学者认为，任

何作品在不同社会、历史时期，其读者的接受和体验都是不同的。当读者的期待视野和作品文本的融合后，读者才能深入理解和以自己特定的方式接受。期待视野是指“文学阅读之先阅读过程中，作为接受主体的读者，基于个人和社会的复杂原因，心理上往往会有一个既成的结构图，读者的这种聚义阅读文本的心理图示，就是期待视野”（金元浦，1988：52）。本文将从溥仪和其周围人物的关系中一瞥中西方审美观差异。

三、溥仪和乳母

加达默尔（1999：341）认为“谁想理解某个本文，谁总是在完成一种筹划。当某个最初的意义在本文中出现，那么解释者就为整个本文筹划了某种意义。一种这样的最初意义之所以又出现，只是因为我们带着对某种特殊意义的期待去读本文。”银屏上的奶娘对于溥仪的意义正是贝托鲁奇的理解和再现。溥仪三岁离开自己的亲生父母，随着奶娘一同进宫。奶娘出现的几个镜头，多以展现母性的乳房和溥仪吸允乳汁来向观众传达幼年溥仪对爱的渴望。在那个年代的中国，乳母当众哺乳、大露胴体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置身紫禁城的溥仪和他原生家庭的联结就只剩下奶娘一人，给他温暖和平静。直至年少的溥仪，每每心中不快，就希望奶娘在身边，来安抚自己的心。这样的情感关系是典型的弗洛伊德对母子关系的解读。弗洛伊德认为，无意识作为人的精神活动的最原始、最简单、也是最普遍的活动，是人的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和基本动力。在他看来，人的童年的性本能对人的一生具有决定性影响。人生下来就具有某种欲望或性冲动，这就是弗洛伊德“俄狄浦斯情结”理论的主要内容。

在溥仪心里，奶娘并非只是乳母，“She’s my butterfly.”在希腊语中，“butterfly”有“psyche”的意思，指人的灵魂。在禁锢的紫禁城中，在周围充斥着谎言的世界里，奶娘是唯一能带给溥仪心灵平静的人。在中国传统观念中蝴蝶的象征意义是恋人和爱情，而贝托鲁奇的眼中，奶娘则是溥仪心灵的守望者。“《末代皇帝》的取材来源有中国的史书，

有英国人庄士敦的《紫禁城的黄昏》、有溥仪的《我的前半生》、有贝托鲁奇作为一个敏感的创作者对清末最后一个皇帝无限的想象”（赵瑞锁，2012：131）。显然，此片所获得的巨大成功，说明西方的观众认可了贝托鲁奇对溥仪和乳母关系的理解和想象。

四、溥仪和两位后妃

片出现了溥仪的两位后妃，皇后婉容和淑妃文绣。电影中的皇后婉容不仅西化而且还是颇有民族气节。在溥仪沦为日本人的傀儡时，她非常气愤地说“You’re blind！”。她和文绣相处融洽，把对方视作自己唯一的朋友。在新婚之夜，二人甚至可以同时和溥仪睡在一张床上，亲密无间。在文绣和溥仪离婚后，婉容还因为失去了这样一位朋友而黯然神伤。她在东方明珠（川岛芳子）的引诱下开始吸鸦片。还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刚刚出生的孩子被日本人无情地杀死，她也被日本人带走，和溥仪分开。

通过影片，观众不难发现，贝托鲁奇的眼中，婉容的命运非常值得同情，而文绣是一位思想、敢恨敢爱的新女性，因为她是第一个敢于提出离婚并且成功的淑妃。一夫多妻的后宫之事，作为西方人的贝托鲁奇难以想象，更不能了解如此复杂的夫妻关系是怎样维系的。或许他认为，这么多的妻妾能安然度日，必定是以朋友相待，才能够和睦相处。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妻妾的待遇是天壤之别，这种身份和地位绝对没有平起平坐的道理。作为皇后的婉容，因为进宫时溥仪免去了淑妃想皇后的跪拜礼大发雷霆，在洞房花烛夜，婉容拒绝皇上入房，让他养心殿独宿了一夜（王庆祥，2008）。再加上婉容可以和溥仪讲英文、吃西餐，她更是自诩与众不同，她断然不会对文绣示好，更不可能三人同榻而眠。这种在中国人心中根深蒂固的纲常观念，是这位西方导演无法理解的。

影片中，文绣是看到溥仪和婉容跳舞时，觉得自己像“mistress”一样尴尬，所以她说“I don’t want to be your mistress any more.”然后文绣留下两封信分别写给溥仪

和婉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并推开侍从递给她的雨伞，大喊道：“I don’t need it.”和真实的文绣经历了激烈的离婚过程来比较，电影中的文绣得到自由太容易了。首先，被选入宫中的文绣是淑妃，绝不会把自己当成。其次，文绣其实是顶住了多方压力，拒绝了溥仪的各种调节，坚决向天津地方提出了离婚诉状。经过了双方律师两个月的磋商，终于双方协议离婚（王庆祥，2008）。为获得自由生活的文绣是值得敬佩的，要说文绣决绝离开溥仪，更多的是因为无法忍受婉容的刻薄和溥仪对皇后的偏袒，这是她被逼无奈而爆发的抗争。更重要的是文绣有思想、有文化，自己通晓了法律知识，勇敢地选择了自己的生活也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五、溥仪和典狱长

如果说溥仪和乳母、后妃的关系是因为导演作为西方人无法完全了解中国文化造成的，那么溥仪和典狱长的关系在影片中完全出自导演对“人”的认识。贝托鲁奇（1988）认为，溥仪的一生是从“龙”变成人的典范。影片在反映溥仪最人性化的部分便是在电影的结尾处。当溥仪看到当年改造他的典狱长被红卫兵批斗时，他不顾溥杰的阻拦，去和他们理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典狱长他是好人啊！”从接受美学的视角来审视导演对人物的处理，我们可以发现导演给观众流出了足够的空白，让观众自己品味溥仪从“龙”变成人的心路历程。“文本里存在着空白，是文本呈现为一种塑性结构，等待、召唤、呼吁接受者（读者）”的介入。接受者的意识一旦被这种塑性结构吸附，就会产生独特的审美感受，这种审美感受包括意境感受，但又不限于意境感受。”（车永强，2007：52）导演的这种处理，特别是在片尾，当观众听到溥仪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联想起从影片开始看到的依恋乳母的少年溥仪，到青年时代渴望自由和西方文化的他，直到在改造的初期还需要他人为自己挤牙膏的溥仪。面对当年不断让自己回忆并忏悔的典狱长，那个万人之上的帝王溥仪荡然无存，而是有着博大胸怀能为当年批斗自己的典狱长辩护的普通人。此时，观众似乎忽然明了导演在各个阶段对溥仪的塑造，此时，剧情推向了高潮，让每位观众都在回味着溥仪的一生。从艺术表现力上，我们不得不折服贝托鲁奇的精巧设计和组合，世界级大导演的称号是实至名归。正是因为贝托鲁奇西方式的解读，电影《末代皇帝》摘得奥

斯卡多项大奖，“但它不一定能获得中国的金鸡奖或百花奖（如果它有参评资格的话）”（丁道希，1988：151）。

六、结语

接受美学关注读者的体会，读者的审美经验和生活经验都会决定读者的期待。贝托鲁奇指导的《末代皇帝》从西方人对中国传统和片中人物关系的理解和想象，创造了影片在国际上的巨大成功。尽管在艺术价值上，此片的造诣不容置疑，但是对于片中的人物关系的解读，有很多有悖于真正的中国传统和理念。在观看和理解影片的时候，作为中国观众既要接受艺术家的创作，也要审视本民族文化是否得到了恰当的传播，从而更好地体会中西方文化交流的方式和意义。

[参考文献]

[1]贝托鲁奇. 关于《末代皇帝》关键译[J]. 世界电影，1988（6）：205-213.

[2]车永强. 意境的接受美学解析[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2007（3）：51-55.

[3]丁道希. 艺术的追求和历史的再现——试析两个《末代皇帝》[J]. 中外电视，1988（6）：150-152.

[4]加达默尔.真理与方法——哲学解释学的基本特征 [M].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

[5]金元浦. 接受反应文论[M]. 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

[6]王庆祥.溥仪和他的五个女人[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8.

[7]王中江. “原意”、“先见”及其解释的“客观性”——在“方解释学”和“哲学解释学”之间[J]. 学术界，2001（4）：114-125.

[8]赵瑞锁. 历史幻象下的囚徒——论贝尔特鲁奇电影中的深层文化母题[J]. 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6）：127-132.

本文为2012年天津外国语大学本科生科研立项[12-11-S-07]的部分成果